三径就荒
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尘世中
 
 

[孙肖]乌夜啼 4

兴欣园雅集已过去五年,肖时钦一直记得孙翔那日关于打下洛阳的豪言,时间磨圆了记忆的边角,对这话的感觉也从荒诞渐渐变为振奋。这些年经营荆州,事务芜杂,肖时钦忙得团团转,有时连喻文州的信都没功夫回。时而偷闲,他就登上江陵城楼远眺茫茫大江,看着看着就默诵几句“惟日月之逾迈兮,俟河清其未极”,有时诵到“兽狂顾以求群兮,鸟相鸣而举翼”,耳边便响起年轻的却邪将军那句不过脑子却未必是戏言的“打回去”。荆州远在上游,肖时钦待得久了渐渐觉出天高皇帝远的好处,比在会稽王府的时候自在许多,便愈发励精图治,如今荆襄九郡在肖时钦治下井井有条,边境胡寇亦不敢来犯。这一向多事的西府竟太平了数年,令朝廷先是惊喜,继而忌惮,也都在肖时钦的意料之中。他如今吃不准的,竟是孙翔这些年来,内心作何考量,为人有无改变,他日时局若是有变,他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此外,心里还有一团混沌的东西,好像比这些考量更紧迫,却无法化为成形的想法,搅得他睡不好觉又看不进书,只得在书斋里枯坐。

戴妍琦看出他焦虑,便想着法子给他解闷。这日又叫来一队乐伎,说是采到了有趣的新曲。

“妍琦倒是要教我们西府比朝廷先恢复乐府了。”肖时钦道。

“朝廷这么多年忙着拆了东墙补西墙,自然顾不上礼崩乐坏。”戴妍琦口无遮拦。

“我正好在襄阳的新曲里找到了适合欢迎孙将军的词儿。”

乐伎便启声。肖时钦这些年在荆州已听惯了楚音西曲,而这几首歌却夹杂了吴声,听来是吴地女子的口吻。

江陵三千三,西塞陌中央。但问相随否,何计道里长。

人言襄阳乐,乐作非侬处。乘星冒风流,还侬扬州去。

“府君觉得如何?”戴妍琦恶作剧得逞似的眨着眼。

“人家三千三百里水路赶过来,你见面就叫人回去?”

“够不够给他个下马威?”

肖时钦苦笑:“放心吧,他听不懂的。”

屏退了乐伎,肖时钦给戴妍琦讲解了孙将军听不懂弦外之音乃至思路清奇听不懂人话二三事,接着戴妍琦向她家府君追问了当年与孙将军共事始末,最后戴妍琦撇撇嘴决定投降,接风宴上老老实实排一些悦耳小调。

“这位孙将军,是不是喜欢华丽衣裳?”戴妍琦出门前突然回头问。

肖时钦下意识地点点头,有点惊恐地看着戴妍琦的笑容变得高深起来。


孙翔到江陵时已是春江水暖,鸭子在江里游成一排,孙翔的船队开成一排,肖时钦带着荆州府的人在江边站成一排,一排比一排浩荡。荆州府上下紧张了一冬,个个憋了一肚子的场面话打算轮番上阵对付这个朝廷派过来的麻烦,志在要把他绕晕,好为府君分忧。谁料待船靠了岸,远远一个戎装的高大青年风一般冲过来,见到自家府君就是一句:“小事情,你胖了。”

鲁奕宁反应快些,正打算替府君接话讽他无礼,却听得肖时钦已发了声:“你长高了。”

这下不惟荆州府全员听得愣住,却邪将军的副将和随从们笑容也僵硬起来。事先准备好的剑拔弩张和冷嘲热讽好像都用不上了?两队人马相互凝望,彼此的眼神里都是“卿家大将果然亦非常人也”。

于是当孙翔抱来一只母鸡递给肖时钦的时候,众人的表情已接近麻木。

“小事情,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所以得先把别人托付的东西给你以免忘了。路过京城的时候遇到你的朋友张新杰,他从北边来好像是替高平那个韩将军作使者与朝廷谈归顺的,托我给你一封信和一摞石墨。”

“多谢啊。你把信和石墨塞进鸡肚子了?”

“不,我那时候才想起来我走得太急,没给你备礼物,就买了只母鸡,一路上一直养在船上。船上捉老鼠的猫几次想吃它,都被我拦下来了!”

肖时钦哭笑不得,又从孙翔手中接过张新杰的信和石墨。你有必要非得先把你的礼物——且不论它还是只鸡——给我吗?

“那,谢谢你的礼物……”

“嘿,回头把它做成我老家的名菜叫花鸡,请你吃!”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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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又让翔翔卖蠢了(

**小事情诵的是王粲的登楼赋,小戴找来的歌是襄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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